少年时

我在1989年的夏天是个玩劣不堪的麻烦。直到现在,突然有个孩子样的小女孩在自己的面前说,她是那年出生的。自己会很惭愧,觉得对不起青春年少。

父母在89年的时候离自己比较远,理所当然的我是姥姥和几个姨姨一起看大的。用他们的的话说,我是捣乱的祖宗,三个人都看不住的好动,从来不在地面行走。长辈的话中有大量夸张的成分,值得玩味。但是在另一方面,我的姨姨们都要感谢我的出众,在教导完我之后,他们教育起自己的孩子时便得心应手。或者说,因为我的错误存在,我的弟弟妹妹们从年幼时就不再玩劣,谁让我是捣乱的祖宗呢。

其实在89年,我已经不是常常在姥姥的家中。白天我去幼儿园,和一群小朋友一直玩耍到成年,晚上我的功课很忙,要和附近的小孩一起去偷水果。在幼儿园的时候,我是比较安静的,但绝不听从阿姨的命令,与小朋友保持行为一致。每天午饭后要午睡,只有我从来是躺在床上,不肯闭眼,并且有一次很荒谬的看到天空中喷火的怪物,猛地坐起,被阿姨训斥一顿。很久后听说附近有卫星发射基地,突然明白看到的竟然是火箭,对此常常吹嘘。阿姨是个头很高的长长卷发,那个时候很时髦的发型,恰巧住我的楼下,每次看到我妈就会说我从来不午睡。我妈就对着阿姨叹气,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整天都不睡觉,从早哭到晚,两个人都熬不过我。这些话在我上初中之后变得刺耳难听,成为了我的心病。而我意外的和老师结缘,从小学到初中,每次搬家,老师便在我的楼上楼下,成为我长久以来不能摆脱的恶梦。从幼儿园回来去姥姥家,喝一碗稀饭匆忙出去。马路的对面是一个极大的露天车库,许多废弃掉的汽车堆在其中,依墙种的各种北方的水果,时节不同有不同的果子,一大群孩子望眼欲穿。终于有一天我们走上了不归的道路,私自爬墙去摘水果,好像是饥不择食的乞丐,疯狂的抢夺。白天会有人看守,大声的呵斥,久而久之,我们也习惯了躲避,夜晚的时候才去偷。偷窃手段比较稳定后,大家是轮流去,每天晚上派两个人,一个年岁稍大的小孩操纵这一切。尽管我是一群小孩中的攀爬高手,却从没有轮到偷窃的机会,据说那个院子里有条狼狗,非常凶猛,所以摘果子的时候不能下墙,很有难度。既然我天生是吃东西的命,也不懂管别人死活,也就乐得享受成果,偶尔朝院子里扔块石头,听狗叫的声音解解闷。我们的偷窃行为在半年后结束了,原因是长得最高的杨飞一次年少的冲动。可能要比别的小孩提前发育,一次杨辉吃完梨之后,兴奋不已,把梨核高高扔起,砸坏了郝朋家的玻璃。郝朋说,你陪。杨飞仗着吃饱后的一股驴劲,不赔。两人当场掐在一起,滚落在地,我们在旁一边加油一边朝郝朋家喊“郝朋打架了!郝朋打架了!”。郝朋他妈正在窗户前查看被砸坏的玻璃,听到喊声脸都白了,一溜烟跑了出来。我们一哄而散,剩下的两个人兀自在土里翻滚。事后我们被各自的父母狠狠训斥,并且下令不许再去偷果子。自此之后我们的偷窃团伙解散分流,而时节也到了冬天,我们舍弃了巨大车库的围墙,另寻着有趣的生活。

郝朋在家里的玻璃被砸之后,变得十分倒霉。有一次玩三个字(一种相互追的游戏抓人游戏,很难解释清楚),从一米高的台阶上载下去,下巴缝了三针。伤口刚好的时候,玩骑驴(石头剪子布的输家要被赢家骑),结果从驴背上摔下来,手腕脱臼,在骨头上钉了一根二十公分长的钢钉。还有一次不小心,被楼上掉下的花盆砸中眉骨,也是他倒霉,早不抬头晚不抬头,偏偏花盆掉下来的时候抬头看。总之从89年至今,他是我遇到的最倒霉人,每次见面谈到这些的时候他都羞于启齿,会给我们看他手腕上的伤疤,讲述他当年拔出钢针时没用麻药的勇气。

89年的夏天,我表现的很独立,自己会煮方便面。喜欢炉子里烤熟的土豆,吃的满脸是黑。张辉家里有一套彩色的《西游记》连环画,我在86年的晚上开始喜欢这个猴子,一直在脑海中记到今天。我们很多人在张辉家里赖着不走,一本一本传看那套《西游记》,彼此间安安静静。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在家门口的小花园里玩。小花园里原先种着草,可是在89年的时候却种上了荞麦,绿色的细茎永远长不高。即使那个年头的山西人,也没有农业学大寨的精神,门口出奇的一片绿色荞麦,使我们在长大后一直猜想是哪一位忆苦思甜的领导的英名决定,让我们多了一段可以欢乐的地方。这片荞麦地洒好种子后,没有人管理,当它有一寸高的时候,我们在其中玩捉迷藏。这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游戏,周围有建筑,有农地,还有各种未完成纵横的坑道,藏起来很难发现。我们当中,有个叫王举的孩子比较傻,在少年人的眼中,傻的孩子总是惹人厌并且遭到很多不公平的待遇。王举就是这样的,他用手臂把脸蒙在墙上,开始大声从一数到一百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商量怎样捉弄他。他常常找不到我们藏身,所以只好一次又一次计时计数,重新开始,而我们乐此不疲。我们玩腻后,相互间使个眼神,长久养成的惯性不良狡诈一笑,都悄悄的回到自己家。吃完饭后,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王举依然在寻找,吃吃的笑个不停。不久他觉得自己受骗了,垂着头回了家。当我们长大后回发现自己曾经的无情无义,而长大的聪明也使得绝不肯犯两次相同得错误,所以心情变得复杂很多。

荞麦开着白色得花,无法记起它得样子,远远的会觉得茎部有些红色。后来居然有了蝈蝈在叫。我们曾经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抓住这个拼命喊叫的动物,为此践踏了每一寸地皮,但是它一直叫着到了秋天。

89年有很多值得记忆的东西,无关痛痒,也没有影响到玩耍的生活,只是不知为什么,便记住了,化成影像。

89年的秋天,大片的荞麦无人收割,我们躺在里面打滚,后来荞麦变黄,倒伏,永远的帖服了地面。

89年的冬天,我犯了一个大的错误。星期天跟着表哥在野外玩了一整天,经过割掉的稻茬和结了冰的小河。回家后发现父母找了我一整天,而我试图隐瞒的真相也因为冻得肿起的双手在一点点的抽泣中明明白白。从此以后,我的双手不能在碰很冷的水,会觉得骨头里的疼痛蠢蠢欲动。这是我对自己的身体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89年,好多好多的事情,当我想用幼稚表达出来的时候,已经不伦不类了。

类似文章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