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二十年——献给青春残酷的童话

十年二十年,她越来越胆怯,我开始了忘记。——阿莫

在一张照片中半虚眼睛的我,嘴角抿成直线,老大不愿意的神情。照片的阳光使人物雕刻的脸上凹凸出浓重的阴影,石刻般定格在岁月的瞬间。十年后的我总无法想象其中的自己为什么对感情淡漠到如此地步。这个照片有史以来的陌生和其中玩世不恭的态度像幽灵一样附着我大学四年的生活。我自闭,不愿说话,沉迷在网络和文字中,渴望音乐,唯美的色彩,现实的感到,在感动中我越发沉默在无声的等待中,却无法等待什么。
21年的时候,我将到四十,还显着健康的脸色,没有皱纹。带着女儿来到照片中的草坪,女儿在一棵梧桐旁企图用双臂环抱他粗糙的身体,有片微黄的叶子落下,蜷曲着。我带着女儿在诺大的校园里穿行,坐在林荫道旁看行色匆匆的学生。这时的理工大学已然小有名气,树木茂密成林,东来西去的故事中游走掉一段又一段爱情的悲伤。女儿喜欢这里,逼仄狭小的城市空间里,这是一个广阔的场所,又深深被其中张望的年华吸引过去。
这一年,我又结婚了,尽管女儿不喜欢她的新妈妈。她躲去我父母那里,做一个听话的好学生。
琳可说,我们结婚吧!这句话十七年前我不曾想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张的颤抖,通过后视镜看琳可躲避的黑暗,苍白的脸一种期待。我不知所措的开车。结婚,结婚在字样在头脑中盘旋不断。
我想,又要开始吗?

乐乐不肯面对我背叛的爱情,去我父母那里。这个决定我试图反对。
可是她对我喊得歇斯底里,你从前不管我,现在也别管!
我攥着玻璃杯,不知所措晃动的阴影在地面有不安的形状,说不出一句话。
女儿的话很深,我一向是忙工作,顾不上她。艾可也很忙,却不是我那样日夜不回家。乐乐小的时候对我说,妈妈晚上说梦话,总在喊爸爸的名字,妈妈就这样喊“阿莫……阿莫……”。女儿学着妻子急促的喊声,让我不知所措。侧过头看墙上的结婚照,艾可笑的迷人,女儿爬上膝头替我擦去了眼泪。
欧阳阿姨,我不会接受的 。乐乐在上火车前对我说的,是这样的最后一句。
她走得很坚决,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冷静,开始的时候我误以为是愤怒。尽管我知道她一向独立,并且她已经十四岁了。我打算开车送她去父母家,她指着我响个不停的手机,示意我去工作。我陪着她在超市里买了许多的零食,都是艾可以前喜欢的东西,送她上了火车,然后我在站台上张望一个个人头攒动的离别,却看不到乐乐的脸。在火车行走的震动中,失落的心随之震动,我又孑然一身了。

星星打电话说:我还去吗。
我不说话,知道他有些生气。也许因为我是一个确实的背叛者,也许他和女儿一样不齿我行为,也许我所做的一切本身就是错误。
古人说女人是男人的衣服,大男子主义在现在已经消失了。现实的感受告诉我,男女感情是彼此身上保护的皮肤,一旦失去后,痛不欲生。有些人忍过疼痛,浴后重生;有些人痛苦难耐,当场身亡。我在身亡的大坑里爬出来,又长出新的皮肤, 可是女儿和朋友都来撕扯着皮肤,父母的眼光灼烧着它,我在黑暗冰冷中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乐乐走后的晚上,我抚着艾可的照片。她是多么年轻,我们在玉皇顶上的脸庞一致朝向东方,等待云起雾落,涛生波涌后阳光的冲动。艾可留着长发,目光清晰,脸孔泛出红色的光芒,让我不忍睹视。我抱紧像框,用尽力气躺在床上。
电话的铃声惊醒熟睡中梦的延续,琳可的声音在另一头若有若无的响起。
乐乐……她走了吗?
嗯,早上走的。
怎么不告诉我,我该去送她。
……,不去也好。
你怎么了?
琳可的声音有些焦急。
病了?
没什么,有点烦。
我过去看看你。
不用了,自己静静就好。
那好,早些睡,晚安。
我又窝在床上,壁灯柔和的光落在松软的枕头边,怀抱艾可的我,孤零零的睡了。

琳可在清晨唤醒我,不置一词,要我洗漱后吃饭
昨天晚上,你穿着衣服就睡了,电视也不关 。看你睡的香,没有吵醒你。
琳可从我手中接过毛巾,在靠门的边缘,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电视也不关。
半夜还来了一趟,睡得不好吧。
不放心你,以为是病了。
我……,想到自己怀抱艾可照片的样子,琳可一定看到了,可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埋头吃饭。
昨天晚上,你在喊乐乐名字。
我有些想她了。
还有……在喊艾可的名字。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的收回。琳可低头吃饭,刘海有些长,遮住了整个脸。我们沉默在尴尬中装作若无其事,各怀心事,脑海中前妻的样子模糊了。
桌子另一侧伸来一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像是自来水的凉,琳可的手,握着我想要给于坚持的力量,也想要我给于回应的力量。我看着林可,良久,抽出松动的手指,喝完半杯牛奶。

我一直不知道胡思乱想对我意味着什么,这大概是精神空虚斧凿下的痕迹,是我所不能了解到的自己的另一面。所以有时我会想象自己是一个丑陋的姑娘,在大街上成为众人呕吐的对象,这是一种很自卑的感觉,你无法心安理得正视它的存在,无视他的影响对你心灵的打击。如果一切都是周星驰的滑稽无厘头表演的风格,我大概就可以学着孙悟空一撇嘴,轻轻的闭上双眼,对自己一声叹息,“啊,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在想象中得到片刻的安宁。可真实的一切却是葛优式的风格,小市民自怨自艾的无奈,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悲是喜,还是就像葛优一样,把悲剧藏在喜剧的表演下。在另一些时候,我又想象自己是一只风筝,是挂在墙上供人欣赏但从没有上过天的那种。这样的环境中应该会有一个家庭,家庭里有父母孩子,父亲工作在很远的地方,长久无法回来,母亲一个人照看孩子和家庭。或许是个女孩子,因为女孩子在缺少父亲的家庭中显得比较坚强。女孩在成长的时候会和母亲产生很大的矛盾,然后女孩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败选择自杀。墙上的风筝是女孩自杀前最喜欢的一样东西,只是从来没有飞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这个风筝很失败,而且风筝在人性的描写下会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它也是一个悲剧的承受者。女孩的结果在上文中提到,而以后呢?风筝会如何,孩子的父母,那个家庭,那所房子,以及房子里的门窗,都意味着要承受结局。而我的想象力到此像是写在小说的结尾,给自己留下一团结不开的悬念。另一方面,我不了解什么应该是结局,是灵魂的逝去,还是肉体的腐朽,或者是在他人的思想中彻底的消失。这些无法定论的事情看来也是悲剧。所以幻想是被折磨的逾哭无泪、痛不欲生的悲剧。让我害怕的是其中影射的总是自己。

办公室里的我心绪不宁,电话频繁的响起。
同父母通电话,询问乐乐的情况。她不肯同我说话,如同当年我不肯同别人说话一样。父母的语气中总是略有疼爱的责备,对乐乐,我无法做到这样。
家庭的梦想在年轻的时候一直萦绕在脑中的美丽,总在希望与期翼间不知不觉破灭,化为齑粉吹散。琳可总在我需要的时候打电话来,从大学开始那个摇着马尾辫,一脸顽皮的她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习惯。我们能够维持近20年的友谊如此不易。先后结婚又先后离婚,最后都在孤独的等待。
美好的回忆总是难忘,年轻的时候看一部禁片《十七岁的单车》,残酷的青春。20年后的和平隐忍,却成了残酷的中年。孤独之感狠狠袭来,无法适从。
琳可在电话里说:“我搬去你那里去吧,你需要照顾。”我竟然在无声中同意了。在艾可走后的日子里,我依然习惯被别人照顾,有的时候竟然是乐乐在做这件事情,更多的时候是琳可。我想也许是我不愿意如此孤独,琳可也如此。
寂寞是一种可怕的能量,它能让互不相识的人依靠,也可以把熟悉的心灵活生生撕开。
16年前,我和琳可同一天结婚,因为彼此的相熟,又恰在同一个城市。婚礼很热闹,亲人同事好友同学应接不暇,艾可默默的时候,琳可成了酒席中最活跃的人,在宾客的觥筹交错中从容应付,谈笑不羁。琳可挡掉了我们大多数的酒水,让我们没有醉倒在婚礼上。后来她自己醉的一塌糊涂。我傻笑着看着若有所思的新郎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大家傻的可爱。我和艾可一道送满嘴胡话的琳可回家,她却执意不肯上车,抓着车门不停摇晃,一身酒气。
琳可得丈夫是个建筑师,高大温柔,没有不良嗜好。他在大门口谢我和艾可得相送,背着烂醉的琳可消失了。然而一年后,他们离婚了。
琳可说,没有承受不了的激情,却有承受不起的死寂。他述说生活无趣的时候依然滔滔不绝,却一直坚守着单身,不肯结婚。
有的时候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拖累过很多人,小的时候是父母,长大后是朋友,以及妻子、女儿。艾可做好晚饭总在等我一起吃,却常常是睡着后我才回家。我不知道等待的辛苦,也许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等待。我总是坐着艾可的身边,抚着她熟睡的脸细细观看。有时候会听到她在梦中喊我的名字,心就激烈的颤动,脱掉上衣披上她瘦弱的身体,守住她,不忍吵醒她。艾可每在钟声响起的时候醒来,看到我的眼睛。他慌张的要我吃饭,神情羞涩的像初恋的少女。那时我们结婚不久,她已经在品尝等待的煎熬,我在一日日工作疲惫的睡眠中,紧紧抱着艾可的身体。有时候我会回家很早,去公司接下班的艾可,在市里空旷的广场上放风筝,走过散发着雾气的喷泉,去市里最大的超市,等待天黑去看露天电影,我们在车内拥抱、接吻,说漫无边际的话题,在电影结束后回家做饭,这时候我们的幸福是所有恩爱家庭中的一个默契,我们彼此珍惜。但是有的时候我会内疚,因为我总是无法陪在艾可身边伴她微笑。
生活也许真的无趣,正如琳可所说,没有承受不了的激情,却有承受不起的死寂。因为爱情工作的激情却让两者的裂隙越来越大,我渐渐倾向了工作。
乐乐爬上我膝头学着艾可急促的声音喊“阿莫……阿莫……”的时候,不是年轻时琳可的欢乐。我面对孩子表露出的无法适从和激动吓坏了乐乐,从此她开始刻意躲我,不微笑,说话严肃,并且很倔强。直到我送她上火车的一瞬间,依然看到她坚硬的脸庞。乐乐躲进车厢后,我向长长的火车挥手,从头到尾,我失落的无法挽回。
琳可又走进了我的生活,记得大学时候他走入我的视野泰然自若。
平静的房子开始有了家的味道。日光直射的时候,我合上百叶窗,有些苦闷去想念女儿的生活,想念琳可,在傍晚匆忙结束工作接她回家,在周末的时候给父母打电话。

爱得既不轻淡,也不浓烈,如同照耀在身的清晨阳光,觉察不到温度。
客厅的灯光总是有些昏暗,十几年一直如此,琳可半真半假的看电视,双手捧着杂志,斜靠在沙发上。
我们的谈话没有头绪,不是忘记与被忘记后伤痛的诉说。
我对琳可说:“我想乐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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