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

山崖上的一瀑水泄在尽头,崖底的湖聚成清澈甘洌。晨起的阳光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半空中挂起七色的彩虹。在瀑布的旁边,安闲的生命无忧无虑。

青青的山,蓝蓝的天;灼灼桃李,稷稷长松;莺歌燕舞,草长花开。这个仙境一般的地方,在山崖矗立的最高处,丹峰削壁,险峻无比,一块白色的石头熠熠生辉。它出现的时候,最古老的松柏也未生根,最长寿的仙人也未投胎。它是块石头,长久的风雨磨砺,已光滑如镜,映得出天地万物,浮尘苍生。它一动不动的等待,等待……

第一天,猴子已经看穿了世界。自从白石开始昼夜不停的闪烁,猴子已经孕育其中。它无知觉无意识的等待,等待第一眼看到的世界,也许混沌的如盘古前,也许苍凉的如女娲时,也许生动的如共工后。

植物在微风中惬意的生长,一群禁锢的生命。猴子看得出他们的感受,并没有失落在无法移动的苦痛中,反而高兴欢畅的生长,千千万万呼应着互相问好,传递着世界的美妙。它们有千千万万双眼睛在看,千千万万双耳朵在听,更有灵动的生命在感受。“他们是快乐的天使,”猴子想。

懦弱的动物在石隙草窠中瑟瑟发抖,凶猛残暴的则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温存的小鸟躲在树叶后齐声歌唱,顽皮的松鼠在丛林中飞跃。猴子淡淡的笑,看他们生活,若有所思的想:“这群孩子啊!”后来,他看到蠕动的蚯蚓,翱翔的雄鹰,这世界才真正的感动。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人们单纯的锁定某个崇高的目标并为之穷一生之力,最终依旧逃不掉名利二字。做善的流芳千古,作恶的遗臭万年,更有那作书立说称作圣人,或沾圣人光从一文不名到权倾天下的枭雄。一个个戴着伪善的面具,在尔虞我诈的交往中尽说些真诚的话。企图用自以为是和狂妄掩饰纯粹的无知。“他们是懦夫”,猴子不屑的想。

天上的神仙围坐在石桌旁,嘲笑着猴子丑陋的尾巴,猴子似乎有些懊恼,说“一群白痴”。

西天似乎是神秘、幽静。硕大无朋的地方,地势平坦。日升月落的时候,霞光越过树林晃动在洁白的舍利塔顶,仿佛是巨无尽头的天边也在眼前。巍然的大殿,安静的坐着一群佛。佛也看到了猴子的出世:当白石吞吐日月之光的凝聚,世界模糊起来,却又绚丽的如同云蒸霞蔚,天地黯然失色。白石碎裂后残体四外飞散,像遥远的迅忽而过的流星雨一样壮观,伴随着深沉的音色,和尖锐的爆鸣声散开在一切可能存在的角落。植物饶有兴趣的窃窃私语,动物因害怕而蜷缩,人无知而且迷茫,却自欺欺人的装作没有看到。佛呢,那千百年端坐云端不动不知是欺骗还是另有深意的佛该怎样动容的去想呢?佛不动,佛却说“他来了么?”“他来了么”,佛似乎早已知道,不动声色的等待某一天的到来。“他算什么”,猴子想,“他不过是个可耻的老头。”然后它发现山涧的瀑布很美。

山上的水向下流,团聚成一泓潭水,潭很深。当小猴子顽皮的爬在老者的背上,老猴子就会眯起双眼,讲起古老的传说。老猴子是猴群中的长者,无一例外的得到小辈的尊敬,它已经老的动不了。它也许是今天刚刚出生的小猴子的曾祖父,或者更大一点,它是这样难忘的讲着潭水的故事。

这里的山本荒芜,天地分开后,它是盘古的大拇指变来的。那一年,作乱的恶人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天上的水流下来。有一滴水从王母的瑶池中掉落凡间,就落在了这里,这滴水变成了泉,日夜不停的流,流出了这条瀑布和这潭绿水。躲避天灾的人来到这里并且活下来来,中了各式各样的果树。因为泉水的不凡,无论什么样的植物都存活下来,尤其是桃树最为繁茂,成熟的桃子甜美甘润,不似人间所有。每到秋天,山花烂漫,果实丰硕,望如仙境,如此得名“花果山”。女娲娘娘补天后,收回作乱人间的水,因这座山秀丽无比,就留下了那一滴水,并且把补天练就剩下的最后一块彩色石头放在最高的山顶上。那石头本来不停的变幻着七种色彩,可是在日月的照耀下,竟然逐渐变得如白玉一般,而且从那时起,其中有了生命,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每次走到石头旁边,都可以感受到其中蓬勃的不可压抑的活力。女娲睡去后,人间变得骚动繁华,人们纷纷离去,纵然山如仙境,人类总向往着虚浮的繁华。山不变,水不变,树木滋长,动物繁衍,花果山一代代传下来。那一年,龙王被派去管理东海。海里的水哭咸苦咸,龙王就派他的虾兵蟹将四处找水源。花果山的水无疑是最好的。龙王掘出一条通道直通潭底,把水引到了水晶宫中。我的祖爷爷还见到过龙王,他长得威风凛凛,站在水上,身上穿着亮晶晶的衣服,四周罩着七色的光环。现在,从潭底可以直接通往龙宫。以后,花果山一直平静安宁,无人来扰,也没有神仙眷顾,只是一代代繁衍至今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幸福的生活。

猴子出世后仿佛有远古传来的一缕声音。孙悟空……孙悟空……猴子总觉得是在对他呼唤,于是他想: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叫孙悟空吧。于是那声音完成使命似的在不曾响起过,似乎亘古以来便不曾存在过。猴子不在乎这些,他已经明白自己是谁,也明白六道轮回之中生命的所有,他似乎该做些什么了。当他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天色已黑,不曾远离的夜又一次覆盖了花果山,像是倒扣的碗,他睡了。睡得如夜一样宁静,只是灵魂不再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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